第一千九百八五章 河西棉田 (第2/2页)
自古以来便是如此。
如今,随着贞观书院那边不少学子跑到河西来实践,据说是什么“读万卷书、行万里路”活动,这才从学子口中得知造成如此自然环境的罪魁祸首,居然便是那耸峙天际、高大宽厚的祁连山。
也是从这些学子口中,他得知了正是如此独特之气候,使得河西之地最是适宜一些农作物的生长,譬如瓜果,譬如棉花。
阳光充足、气候炎热、灌溉充足、土壤肥沃……据那些学子所言,河西简直就是栽种棉花的理想之地。
相比于那些木讷拘谨、因循守旧的司农寺官员,程咬金还是觉得学子们更为可信,年轻有活力、朝气蓬勃,不拘于古人之经验而勇于开拓,这也是当下整个大唐早已形成的社会风气。
老是捧着祖宗那一套不思进取不知变通怎么能行?
祖宗的东西当真有用也不会王朝更迭不休、百姓生灵涂炭……
读
学子们常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?
“现在是新时代了,要与时俱进、要鼎革更新”……
虽然程咬金也不懂为何忽然间就“新时代”了,却并不妨碍他接受这些新生事物。
河边,几个被烈日晒得面庞黝黑的胥吏正卖力转动绞盘,精钢锁链缓缓搅动将重达数百斤的水闸从闸门里拽上来,河道里的河水便从水闸下方的空隙涌入水渠,一时间奔腾的河水沿着水泥砌筑的水渠流淌,数十座水闸一并放水,充分灌溉这几十万亩棉田。
一叶小舟自马城河上游晃晃悠悠而来,行至近处,舟上的白帆降下,小舟缓缓靠岸,一位鹤发童颜、身着葛袍的老者身手矫健的弃舟登陆,背着手来到程咬金面前,低头看了看水渠之中滚滚河水,满意的点点头:“此等水闸之设计,较之以往刨开河堤的法子安全多了,就是太过费钱。”
河西之地不产水泥,需要从关中不远千里运过来,单只是这份运费便是个天文数字,再加上动用了万余兵卒、数千民夫,人吃马嚼之余还要给每个人开上一份工钱,这些水渠之造价自然高得吓人。
程咬金不解:“时文兄您不在江南水乡颐养天年,跑到河西来作甚?虽然兰陵萧氏在河西买了不少皇帝都已开垦出来,可随意打发一个子弟前来就行了,何必您老亲自前来?”
萧瑀笑呵呵的捋着胡子,揶揄道:“怎么,贤弟心里是否嘲笑老夫财迷心窍,一把年纪还要为了些许棉花跑到这河西之地来?”
程咬金不绕弯子,手指着连绵无际的棉田:“你们江南士族在这里投入了何止千万贯?如此巨大之财富,我不信仅仅从棉花上就能赚回来。更何况时文兄你如今已然致仕高佬,颐养天年,又岂能为了区区铜臭便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呢?说句难听的话,稍有闪失便要埋骨此处,何必呢?”
征用军队、雇佣民夫,不仅付钱、还要管饭,出现伤亡还要发放抚恤。开垦荒地、兴修水利、打造农具、购买棉种……一桩桩一件件,钱帛流水一般花出去。
这是种棉花、不是种金子,怎可能挣钱?
可江南士族陆陆续续都派了家中子弟前来接洽,与左武卫谈合作,萧瑀这等德高望重之人耋老,更是亲自跑到河西来监工……
怎可能只为了挣钱?
萧瑀站在河堤上,负手望着微风吹拂之下叶片摇晃犹如海浪一般的棉田,慢悠悠道:“自古以来,百姓何以困苦不堪、命如草芥?无他,一者饥,一者寒,一者病,如此而已。诸如天灾兵祸,实则不值一提。”
程咬金颔首表示认可,打仗才死几个人?
一场兵灾下来,死去之人载于书册之上,总归是有个数字,可天下因为饥饿、寒冷、病痛而死之人,却如恒河沙数、不计其数。
“以往之棉花被河西之人称为‘白迭子’,因不擅于脱籽,历来不被重视,只豪富之家不惜人力才能纺织成棉布,沦为权贵才能享用之贵物,甚至成为贡品。现在有了脱籽机,纺织机,不仅可将棉花纺成线、织成布,更能制成棉衣,御寒效果极佳。以吾等之家资,种万亩之棉田,解天下万民之苦寒,何乐而不为之?”
听着萧瑀此番悲天悯人、慈悲为怀的言语,程咬金很想啐一口唾沫,百姓之所以饥饿、苦寒,还不是因为被你们世家门阀盘剥不休、无以为继?
现在世家门阀说是要花费巨资,只为了给百姓一件衣裳穿……简直与黄鼠狼给鸡拜年无异。
程咬金不耐烦:“谁爱听此等空泛之词?您就实话实说,到底为何跑到河西来种棉花?”
萧瑀叹口气,无可奈何:“还不是被咱们萧家那位好女婿给逼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