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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5章 改土归流,用夏变夷

第215章 改土归流,用夏变夷 (第2/2页)

温纯自然明白这是过不去的一遭,想将云南巡抚以及他这个左都御史的意志上升为国家意志,难度可是一点不低。
  
  他振作神色,从容应对:“彼封建者,更古圣王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而莫能去之。盖非不欲去之也,势不可也,封建,非圣人意也。”
  
  话音一落,六部同僚不约而同地看向申时行。
  
  申时行沉思不语。
  
  朱翊钧也越发来了兴致。
  
  温纯这话,看似答得风马牛不相及,实则却是颇为激烈地回应了申时行。
  
  这是引用柳宗元的《封建论》——有史以来公认跳脱政术,达到政理范畴的政论文。
  
  柳宗元为了论述郡县制代替分封制是历史发展的必然,开篇明义,也是温纯所引的这句话,圣人肯定是没错的,但封建并非圣人的本意,只是圣人所处的时代,只有那个条件而已。
  
  封建在当时的环境下不过是时代的选择,但是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,一旦“势可”,圣人也会选择郡县,而非封建。
  
  所以,当申时行引用心学圣人的政见,来驳斥温纯的西南大略后,后者当即以此回应。
  
  王阳明彼时固然是对的,但那是基于彼时的风土人情得出的结论,如今已经世殊时异,大不相同了。
  
  温纯环顾诸同僚,正色道:“国朝至今二百年,二百年间,开拓西南地理、华夏人口倍之、汉夷合流数代,变化可谓天翻地覆。”
  
  “此时着手用夏变夷,较之国初,事半而功倍,绝不可同日而语!”
  
  地理、人口、文化经过二百年演变,改土归流的基础肯定是一天比一天好的。
  
  无论是效率、成本,还是土司改而复叛的频率,都不能刻舟求剑。
  
  说罢,温纯又从袖中掏出一卷卷宗,示意同僚传阅。
  
  汪宗伊率先拿到手里,粗略扫了一眼,多是西南的地理、人文等。
  
  尤其各大土司源流,更是事无巨细,罗列其中。
  
  譬如播州杨氏,初为泸夷,也就是彝族先民,投机取巧上奏唐廷,自称乾符三年抗击泸夷而留居播州,至宋时,则攀附杨思权为祖,而后一路攀附杨业,乃至最后演变为过继杨家将后代等等,讲述了彼辈向华夏文教靠拢的历程,以及如何对症下药。
  
  此外还有如今土司汉化的现状,佛教在云贵等地传播的蔓延速度,文教与前宋,以及国初的对比,等等等等。
  
  显然,温纯是有备而来。
  
  传阅到王国光时,老王头看也不看,递给了朱衡。
  
  前者摸着头发,叹了一口气:“话虽如此,温宗宪可要知道,做事总要花钱的。”
  
  户部的金科玉律,无论谁把政策描绘得有多天花乱坠,都需回答一个问题——钱从哪来里,要到哪里去。
  
  再是世殊时异,西南贫瘠,入不敷出,这是短时间无法改变的事实。
  
  说句难听的话,治安战是个无底洞,西南诸省哪怕成功改土归流,事后也未必回得了本钱。
  
  算经济账,那真是亏到家了。
  
  温纯也不避讳王国光的质问,神情坦然地点了点头:“此事确实靡费不少。”
  
  不等王国光再言,温纯便朗声道:“戎狄豺狼,不可厌也,诸夏亲昵,不可弃也。”
  
  “西南诸省,本是汉家,太祖皇帝既再造华夏,岂能安心将其视为征发资源,调动民力的外亲?”
  
  “大司徒,这是我朝的天命,此时不花这个钱,往后恐怕反而耗费更多。”
  
  这话一出,汪宗伊悚然动容。
  
  他竟下意识拍案而起,击节称赞:“总宪此言在理!”
  
  说罢,才反应过来失礼,便要转头朝皇帝请罪。
  
  朱翊钧没理会这些细枝末节,只是上下打量温纯。
  
  几年新政下来,这些大臣的精气神,当真是一个个都磨砺出来了。
  
  温纯这话颇为含蓄,却正中要害。
  
  所谓“我朝的天命”,可不是胡乱吹嘘。
  
  后世常戏称,帝国的边疆,总是会不断刷新蛮族。
  
  只能说,华夏三千年,强大得太久,以至于一切都似乎理所当然一般。
  
  但土地可不管这些,谁征服这片土地,就是谁的领土,每一朝每一代,都是“再越关山,从头开始”。
  
  这个过程甚至是别无选择的,华夏不做,蛮夷也会做。
  
  当前宋拒绝消化新土地时,在家奴党项人眼中就失去了“文明灯塔”的地位,宁愿自创语言民俗,另立一国。
  
  当蒙元霸天下百年之时,儒家的章服彻底崩坏,华夏的文教断绝脉络,百姓穿着色目人的衣服,豪门士族以蒙古名为荣——若非到了“泰半汉奸”的地步,不得不安抚天下大多数人,太祖皇帝吃饱了撑着才承认蒙元的正统。
  
  移风易俗之事,并非朱重八振臂一呼,天下人就会重拾衣冠。
  
  限制汉夷通婚,强令穿回儒家的服饰,用回汉家的言语,是一个极其艰巨的过程,直到嘉靖年间,汉奸才彻底失去统战价值,世宗皇帝才能顺势废除前元的祭祀。
  
 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成果,这是明朝从驱逐鞑虏,救亡图存,到用夏变夷,改土归流,一步步拿到手中的天命。
  
  这条路必须继续走下去,没有停歇的余地。
  
  一旦安于现状,土司可不会自然而然地消亡,届时前唐的安禄山、前宋的党项人,有的是故事给明朝挑。
  
  若非这百年里放缓了步伐,播州这两年也不至于传出“帝有万军威,我有万山险”这种显然有割据之心的民谣。
  
  这时候谈省钱?往后恐怕多耗费十倍都打不住!
  
  温纯之言,是堂皇正道,以至于汪宗伊这种老儒乍一听便拍案而起。
  
  申时行、王锡爵、沈鲤不过默然片刻,同样败下阵来:“总宪正论!”
  
  眼见温纯纵横捭阖,将殿内同僚逐一说服,皇帝终于有了动静。
  
 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茶杯,与桌案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  
  待群臣注意力转向自己,朱翊钧才缓缓开口:“温卿一番言语,实令朕动容。”
  
  “移风易俗,用夏变夷,绝不可搁置于后人!”
  
  温纯见大政抵定,这才长舒一口气。
  
  不过,必要性论述完了,方法论这一关,却还待再议。
  
  朱翊钧朝温纯颔首道:“西南土司改土归流之事,便交给温卿,具体章程出来后,再上廷议分说。”
  
  “朕只有一点要嘱咐你。”
  
  温纯洗耳恭听。
  
  朱翊钧沉吟稍许,缓缓开口:“朕登基以来,改土归流事,不过一例。”
  
  “乃是云南临安地方,土官普崇正勾引侬贼,起兵谋逆,平定后,顺势改土为流。”
  
  “其余无论是永乐年间的思州也好,弘治年间的广西思恩府也罢,乃至餋利州与左州等等,无不是先有田琛、岑浚、王受等人谋逆,而后才顺势而为。”
  
  “如今无缘无故,贸然改土归流,恐添无妄之灾。”
  
  “哪些拉拢,哪些打灭,哪些允其认祖归宗,迁居内地,又有哪些特事特办,其中尺度,万万要把握好!”
  
  不要以为这些土司不会串联。
  
  王朝末年烽烟四起的说法,并不是什么修辞。
  
  北方的蒙古人、辽东的女真人、东南的倭寇海盗、中原的白莲邪教、陕西的义军……除了这些以外,西南也从来没有消停过。
  
  不说断断续续打了五十年的明缅战争,单是死伤百万余人的奢安之乱,就不容忽视。
  
  有地有钱有兵的土司,永远是逐鹿天下的预备役。
  
  想提前对人家动手,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,若真是唾手可得的功勋,先帝们早就做了,哪能羁縻至今二百年?
  
  怕的就是云广、贵川等地土司唯恐唇亡齿寒,干脆先发制人,联手造反!
  
  温纯是个能臣,但毕竟遥控偏远之地,这事需得慎之又慎。
  
  好在,拉拢亲善,安抚中立,屠杀异己这种事,本就是朝臣基本功,温总宪连连颔首,附和道:“陛下所言甚是,分化之事,臣欲自岑、杨两族始……”
  
  朱翊钧高屋建瓴,日理万机,对这种具体操作的事向来安心放权。
  
  他摆了摆手:“年后文华殿呈上细章。”
  
  温纯从善如流。
  
  年会议到这里,也差不多进入进入尾声了。
  
  几宗事议了个大概。
  
  定下大方向后,就要交由内阁、部院去廷议、部议细则,以及具体施行了。
  
  当然,除了海贸、西南等诸大政外,万历八年最无可争议的大政,仍是非度田莫属。
  
  朱翊钧目光扫过王锡爵、王国光、沈鲤等人。
  
  “说说度田的事吧。”
  
  他轻声开口。
  
  一旁的张宏默契上前,将为度田事所准备的卷宗递上。
  
  皇帝停顿了一会,给群臣翻阅的时间。
  
  “度田才开始大半年,各地官吏、宗室、大户就轮番上阵阻挠,从聚众打杀清田小吏的代王,到阳奉阴违的池州知府郭四维,乃至毁堤淹田的地方大户,你方唱罢我登场。”
  
  “也别再给这些人迷途知返的机会了,再几日便万历八年……”
  
  朱翊钧环顾群臣,神情带着厌恶:“过完年,便开始杀罢。”
  
  (本章完)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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